坐在椅子上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當愛人關上門的那一刻起,她感到巨大的悲傷與失落,可是表現出來的,只是靜靜往椅子上一坐,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。
一開始,腦中只是閃過愛人說話時手的姿態,接著想起他微凸的那一小塊骨頭,對稱的擺在她最愛用下巴靠著的肩上,像小小的路障。也許他的身體正在吃著她的醋,她想;或是兩人在用餐時,他在用餐完畢後總會打一個飽嗝。一開始,真的只是諸如此類的小事。接著,逐漸具體的劇情開始引發她心臟微微抽痛,播送的片段也越來越長:從眼睛睜開後道早安,到下午的散步,意外地又發展成兩人的戀愛史,廣告短片般的長度增長成紀錄長片,心痛亦越來越頻繁,從微微抽痛轉變成劇烈疼痛,一道沉重的力量緊緊壓在胸口,並擴散至四肢,她不知如何抵擋這股突來的侵襲,只好捲曲起身軀,整個人縮在椅子上。
所以他是真的離開了,不在了,不會回來。她想。
反鎖在回憶之中,她感到寂寞,但無處可去,便自虐般的漫步於第一次見面的場景。記得她們是在一個不怎麼炎熱的夏天晚上,火鍋店意外並肩而坐相識的。可是好奇怪,怎麼也想不起他當時的面貌了。明明情節都記得,面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。難怪稍早前他說過「愛的那份形象還在,實際上卻不存在了。」儘管如此,那份甜蜜的悸動並沒有消失。失去愛人,感受到的甜蜜,不是蜜糖,而是蜜蜂尾巴的那根刺。參差不齊、密密麻麻的刺一根根往心裡扎,痛得流下眼淚,但在流完眼淚後,想起初識時關於永恆這類謊言,又諷刺地冷笑了起來。就這樣,坐在椅子上的她,定格鏡頭般靜止,唯有臉上表情是又哭又笑。
她開始反芻他離開前所留下的字句,好釐清這次分手的前因後果,明明了解知道了這些,已經沒有用,也無法停止翻找字句。或許有蛛絲馬跡,透露出對方也和她一樣不捨的心情,緊抓住那渺茫的機會,她要證明對方一定也一樣痛苦,才能讓她對愛的不捨稍稍釋然。
究竟過了多久?日夜更迭失去意義。該不該起身、該不該有所動作?他不再存在劇本裡,她每個動作都是多餘。但此刻的她還不知道,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,自己早進入一個新的故事之中,成為主角。而這僅僅是故事的開端。
隔壁開了門,或許是一家人回來了,寧靜的空間傳來小孩高分貝的喧鬧聲,她靜靜聽著,爾後發現了許多聲音,從四面八方傳來。不確定的言語緩緩流動,她聽著,就算不知所以然,還是默默聽著。幻想聲音穿透在四周空氣裡,如一顆顆子彈劃破空氣凝結,又有如輕煙一般竄入耳中。她沉醉於假想聲音的旅行方式,至於字句的內容,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。隨著聲音漸漸遠去,她才發現自己早漸漸睡去。
留言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