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光亮起,屬於我的座位也已經擺好,我坐下,於是,表演開始。
「今天要來說一則笑話」。我的面無表情,對照手中的她,誇張的對比顯得非常滑稽。是的,我正在說一則笑話,透過她。台下的觀眾從我一開口就笑個不停,可是我的心情卻無比沉重。儘管如此,我還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,手中的她也相當稱職,嘴巴一開一闔流瀉出引人發笑的話語。
但是我還是笑不出來,不是因為段子不好笑,而是因為我失去了表情。
我想起那天,永遠忘不了終於成為腹語師的那天,是多麼開心雀躍。明明只是拿了張證書,被允許在街頭表演,就好像我已經完成了一生最終的夢想。是啊,這曾經是我孩童時的夢想,直到笑不出來之前,我都很開心。
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如何在過程中,遺失表情。明明是我先背叛了它,選擇以不自然的方式壓抑,甚至將它趕走,卻開始感到惋惜。就像是彼此共同生活久了而感到厭煩的情侶,在一陣靜默後,有人離開,但離開的人卻又在午夜夢迴想起對方而後悔不已般諷刺。
曾經為了訓練自己的面無表情,下了不少工夫。例如看喜劇電影時強迫自己憋著笑,或是對著鏡子做著滑稽的動作,然後命令自己不准笑。一開始是不太容易,但隨著練習,也漸漸能控制自己不要笑。這樣的訓練讓我的表演更加精采,專業的表現讓我站上更大的舞台。舞台上,我扮演著冷酷而沉默的老公,手中的她則是飾演喋喋不休的妻子。她的誇張配上我的沉穩,間接呈現出真實的夫妻生活,演出一齣齣婚姻鬧劇,觀眾們非常喜歡。
但該笑的時候不笑,感覺好似與周遭人群所處的社會脫軌一般。
就拿剛剛去電影院觀賞喜劇電影來說好了,喜歡的演員再度演出令人捧腹大笑的戲碼,電影院笑聲此起彼落,當中卻找不到自己的笑聲。喔,對了,我不能笑,我笑不出來。處於一大片的笑聲中,自己是寂寞的,感覺電影院正在排擠自己,像即將剝落的壁癌,留下殘缺不平的空位。這讓我產生了想哭的情緒。
可是我好像也忘記該怎麼哭了。
當表演結束,燈光漸暗,我的話語在空中飄散,彷彿分解成細微、再細微的分子,往上飄去,然後不見。接著,連燈光師也下班了。舞台上只剩沉默,我還坐在位子上。失去了表情,有一天,可能也會失去聲音,那個時候,你,還能看見我嗎?
我聽見,台下觀眾哄堂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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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上好喜歡的這首歌,莫文蔚的「腹語術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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